枢岚

花火（下）

抱着足球从外面匆匆进屋的英知，看见了玄关处父亲的皮鞋，高兴地连满是汗水的小脸蛋都来不及擦一擦，就直接冲进了客厅。

“爸爸！”

客厅里空无一人。

他想了想，把足球放到专备的篮子里，蹬蹬蹬地上了楼，直奔书房而去。

“爸爸！”

刚一打开书房门，他就猛地闭了嘴。母亲躺在窗边的榻榻米上，睡的正香，傍晚的阳光落在她身上，看着暖融融的。而父亲正捧着书坐在母亲身边，看到他进来，急忙冲他做着“噤声”的手势。

英知吐吐舌头，放轻了动作。他用热烈渴望的眼神看着父亲，慢慢退出门外。隔了几秒，书房门再次被打开，父亲出来了。

“爸爸！你今天回来好早！”

樱井翔揉了揉儿子的头：“嗯，今天工作结束的早。下午干什么去了？”

“踢足球！”樱井英知展示着自己的队服，“足球队的暑假训练计划！这段时间一直在练习呢！开学就有比赛，而且我已经不是候补啦！现在是前锋！”他身上的衣服还蹭着泥印，不知道这一下午经历了多少摸爬滚打。

“好小子！不错嘛！”

难得得到父亲的褒奖，英知笑得见眼不见牙。

“爸爸，晚上你还有事吗？妈妈说今晚有烟火大会，她会陪我一起去，还有风间叔叔家的理君，你要一起去吗？”

“我？我就不去了，”樱井翔蹲下来看着儿子期待的眼神，“你妈妈也不去了，你跟风间叔叔一家一起去好不好？”

英知有些失望：“哎？为什么？”

“你看，妈妈最近很辛苦不是吗？她下午都在书房一个人睡着了呢，万一生病了怎么办？还有啊，再过两三个月，你就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了，现在正是妈妈最关键的时候呢。”

“嗯……”虽然还是有些掩不住的失望，但英知也明白父亲说得在理，他乖乖地点头，“那……那我就和风间叔叔他们去吧。”

 

直到太阳完全落下山去，小七才缓缓醒来。她迷糊了几秒，才想起来自己下午看书的时候有点累，想休息一下结果睡着了。正想坐起来，就感觉到拥着她的手，和身上盖着的薄薄的毛巾毯。

“醒了？”樱井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，他搂着小七坐起来，伸手替她理了理有些乱的头发。

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？现在……八点了？”小七看了眼墙上的钟，“哎呀，怎么不叫醒我？英知呢？我答应了陪他一块去烟火大会的呀！”

“我让他跟着风间他们一家去了。”樱井翔安抚着有些着急的妻子，“最近晚上你都睡不好，我看你下午难得睡得那么香，就没叫你。”为了不打扰小七睡眠，他只开了一盏昏黄的落地灯，此刻半张面孔掩映在那光芒里，显得格外温柔，“你饿了吗？给你做点吃的？”

“嗯。”小七微微笑着，在樱井翔的搀扶下站起来。

吃过饭后两人在后院的露台上歇凉聊天。

夏季夜晚的蝉鸣声不断在响，远处天空中隐隐有轰鸣之声，想来应该是正在进行的烟火大会吧。暖风穿过树梢拂到面上，却没有半分燥热。

樱井翔把下午搬回家的小箱子抱出来放在桌上开始拆。

“这是……？”小七话还没说完，就看见了樱井翔从箱子里面取出来的东西。愣了几秒后，她眉梢绽起笑意。

 

东京的烟火大会比别处总是要热闹几分，在夜游的人群里樱井英知还遇到了足球队的队友，一群小孩子便一块儿瞎闹起来。他们抓着满手的小吃和玩具，在人群中飞快地穿梭着，留下一路响亮的笑声。

烟火大会结束的时候，这群孩子也终于心满意足的散去。到家门口的时候，英知才微微觉得有些寂寞：虽然有风间家的接送，但他是独自一人出门，又一个人回到家门口。

每当这时他总会有些埋怨父亲——当然这并不影响他对父亲的崇拜和热爱——只是眼馋别人家的孩子，总能有很多时间和机会，有父亲陪着玩闹、出游，而他很多时候只能在电视上看着自己的爸爸一本正经的播报新闻、主持节目。

妈妈不会难过吗？因为爸爸的工作和身份，生活中的大部分事情她都需要独自面对和处理。英知从未见过母亲跟父亲吵闹或是抱怨，偶尔有些嗔怪，却也是撒娇的语气。

考虑到母亲可能睡了，英知开门的时候特别小心。客厅和玄关的灯都只开了一盏，像是特意为他留着的。除此之外，整个屋子静悄悄的——好像只有从后院露台那边传来了细微的“嘶嘶”的声音。

英知有些好奇，蹑手蹑脚地走过去，趴在沙发边上探头去看露台。

 

母亲站在露台边上，手里点着一只小小的线香花火，父亲一手轻轻扶住她的后腰，另一只手也拿着线香花火。两只花火凑在一块儿，正安静地闪烁着，除了雪白的细芒，间或有五颜六色的线条一闪即逝，还伴随着隐约的香味。

那两人并没有说话，都低头安静地看着那闪烁的火花，偶尔会对视笑一笑。

 

8岁的孩子在原地站着愣了好一会儿，他觉得父亲和母亲之间，好似有一种奇妙的、任何人都进入不了的气氛。他莫名地有些向往，却也升起了几分不知所措。最后他还是选择悄悄退开，不想去打扰那种令他觉得舒适和温暖的感觉。

转身之前他再次贪恋又迷惑地往父母那边看了看。

 

他们的面容在闪烁中的光芒中时隐时现，却都有着同样的宁静和幸福。